硯臺裡的墨汁已經乾了第三次，蘇宵卻還在反覆描著同一個「安」字。宣紙上的筆畫越描越粗，最後暈成了一團模糊的黑雲，就像這些天籠罩在京城上空的戰報陰霾。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ＰＥＮＡＮＡ8IXqXEl6V4
「大小姐？」魏辰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案邊，玄色衣袖帶起一絲松木香的風。他看著紙上那團墨漬，又看了看蘇宵咬出齒痕的下唇。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ＰＥＮＡＮＡ08bMwUNm9T
「沒、沒事。」蘇宵猛地抓起另一張宣紙，「魏辰你看這個字！」她故意提高聲調，蘸墨的筆尖卻在發顫，「這是『歸』字，哥哥教過我，說是人持兵器返回家鄉的意思......」
庭院裡的更漏滴答作響，魏辰跪坐在她身側，目光從歪斜的字跡移到少女緊繃的側臉。他知道大小姐在擔心什麼——凌王府連夜請了三位太醫，東曜公子已有半月未出現在翰林院，而蘇赫大人......
「屬下記得。」魏辰突然開口，手指懸空比劃著，「『歸』字右邊的『帚』部，要像掃去塵埃那樣寫得輕盈。」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談論書法。
蘇宵愣住，筆尖的墨滴在紙上。她沒想到這個平日沉默如鐵的護衛，竟真的記住了她隨口教的東西。
「你...你寫給我看。」她將毛筆塞進魏辰掌心，觸到他指尖厚厚的劍繭時，兩人都微微一顫。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ＰＥＮＡＮＡ126PyL61Og
魏辰的姿勢僵硬得像握劍，卻一筆一畫寫出工整的「歸」字。燭火將兩人交疊的影子投在窗紗上，遠處傳來打更人沙啞的吆喝：「天乾物燥——小心火燭——」
「魏辰。」蘇宵忽然輕聲問，「你說哥哥他們...能平安『歸』來嗎？」
少年護衛的喉結動了動。
他想說蘇赫大人劍術超群，想說東曜公子神機妙算，可最終只是將寫好的字推到她面前：「屬下會一直陪大小姐等到天亮。」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ＰＥＮＡＮＡDEewA9S4h2
這句話成了某種默契。
每當蘇赫徹夜不歸，蘇府大門前就會出現兩個身影。蘇宵裹著杏色斗篷數星星，魏辰像柄出鞘的劍立在她身後三尺處。待到東方泛白，總會變成大小姐靠著門柱打盹，少年護衛維持著守護的姿勢，肩頭落滿晨露。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ＰＥＮＡＮＡrLHBmSv7da
這夜又是如此。
五更鼓響時，魏辰發現蘇宵的腦袋一點一點歪向自己肩膀。他渾身繃緊，右手按在劍柄上，左手卻僵在半空不知該不該扶。
直到少女帶著桂花香的髮絲掃過他頸側，才用微不可察的動作調整了姿勢。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ＰＥＮＡＮＡOIK8mr5WDy
「大人會平安的。」
他對著晨霧輕聲說，不知是說給睡夢中的大小姐聽，還是說給自己聽。遠處官道上忽然響起馬蹄聲，魏辰瞳孔驟縮——那是軍報驛使的鈴音。
蘇宵在夢中皺了皺眉，把臉更深地埋進少年護衛的肩窩。她不知道，此刻有一隻生滿劍繭的手，正虛虛護在她髮頂，替她擋去枝頭墜落的朝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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燭火搖曳的書房裡，墨香混著桂花香氣。蘇宵執筆的手突然一顫，狼毫在宣紙上拖出一道歪斜的墨痕。她盯著那個寫壞的「安」字，左手突然死死掐住右手手腕，指甲在肌膚上壓出月牙形的白痕。
「凌修那傢伙怎麼回事……」她喃喃自語，聲音輕得像是怕驚醒什麼，「這麼多天沒來……」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ＰＥＮＡＮＡe6PVVlICUJ
窗外秋蟲鳴叫突然變得刺耳。筆架上懸掛的玉墜子無風自動，碰撞出細碎的聲響——就像那日父母戰甲被抬進靈堂時，鎧甲碎片相擊的聲音。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ＰＥＮＡＮＡWhIXLnPzTW
啪嗒。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ＰＥＮＡＮＡbAyeDeeWYv
一滴淚砸在宣紙上，暈開了未乾的墨跡。接著是第二滴、第三滴，像是要把這些天強忍的淚水都流盡。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ＰＥＮＡＮＡpFTH6JMPRl
「……哥哥……蘇宵想哥哥了……嗚嗚……」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ＰＥＮＡＮＡbgNjnra0WE
魏辰的身影如疾風般掠過屏風。少年護衛的玄色衣袂帶翻了一盞茶，卻在茶盞墜地前穩穩接住。他僵立在抽泣的大小姐身後，右手按著劍柄，左手無措地張了又握。
「大……大小姐……別哭…..」
從懷中掏出個雕花食盒時，盒蓋上歪歪扭扭刻著個「歸」字——分明是照著那日蘇宵教他的筆畫刻的。掀開蓋子，裡頭擺著三塊牡丹形狀的糖糕，糖霜勾勒的花瓣上還細心點綴了芝麻花蕊。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ＰＥＮＡＮＡkhDsgk1nb6
「廚娘說……」少年聲音乾澀，「甜食能穩住手抖。」
「嗚嗚……」她哽咽著握著魏辰的手，指尖碰到魏辰來不及收回的手。少年護衛像被燙到般猛地後退，卻在看到她懸空的指尖時，又遲疑著向前半步。
「屬下……屬下會一直陪大小姐等。」魏辰生硬地重複著承諾。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ＰＥＮＡＮＡSFNDJxiyst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