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鐘剛敲過三響，蘇家大小姐的繡花鞋就氣勢洶洶地踏進了明德堂。蘇宵今日特意梳了雙環望仙髻，手裡攥著那本被畫了王八的《女誡》，杏眼裡燃著兩簇小火苗。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ＰＥＮＡＮＡ3kwUmlDRmo
「凌！修！」她將書冊啪地拍在紫檀案几上，驚得前排正在溫書的陳家公子險些摔了茶盞。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ＰＥＮＡＮＡw23EG8mgNM
凌修世子懶洋洋從《論語》後抬起頭，墨色髮帶垂在肩頭，嘴角還沾著半塊荷花酥的碎屑。「喲，這不是『嫁不出去』的蘇大小姐嗎？」他故意將書頁翻得嘩啦作響，「《女誡》第三篇怎麼說來著？『婦言不必辯口利辭也』——」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ＰＥＮＡＮＡFxgUioKSYe
「《論語·季氏》有云：『不學禮，無以立。』」蘇宵指尖點著他案上歪倒的硯台，墨汁正汩汩浸透雪浪箋，「世子殿下連文房四寶都立不穩，還敢妄談立身之道？」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ＰＥＮＡＮＡ37Y7jMxSXS
滿堂學子紛紛豎起耳朵。
靠窗的趙家小姐捂嘴偷笑，連正在打瞌睡的兵部尚書之子都精神一振——要知道凌世子和蘇大小姐鬥嘴，可比老夫子講《尚書》精彩多了。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ＰＥＮＡＮＡfJu8E8T9vo
凌修不慌不忙掏出一柄縷銀錯金鞘的裁紙刀，刀尖輕挑著書頁上那隻墨色小王八：
「本世子瞧這玄武畫得精神，正合某些人動輒張牙舞爪的脾性。蘇妹妹若是不喜……」他忽然將書頁嘩地撕下，「我這就替天行道！」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ＰＥＮＡＮＡAj4YfMzTYv
「你！」蘇宵氣得珊瑚簪穗亂顫，忽瞥見他腰間玉佩穗子散了，頓時冷笑：「《禮記·玉藻》載：『君子無故，玉不去身。』世子連佩玉綬結都系不好，莫非……」她忽然踮腳湊近他耳畔，用全學堂都聽得見的氣音道：「昨夜翻牆去鬥蛐蛐，被巡更逮著時扯壞的？」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ＰＥＮＡＮＡnmQPIYKMLe
滿堂哄笑中，凌修耳根唰地紅透。
正要反唇相譏，忽見蘇宵變戲法似的從袖中掏出個錦囊，倒出十幾顆金瓜子叮叮噹噹灑在他案上。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ＰＥＮＡＮＡM9uuCG1qsH
「昨兒個東曜哥哥教我《戰國策》，說『千金市骨』方能顯誠意。」她歪頭學著凌修平日嘲弄人的腔調，「這些夠買世子殿下的『墨寶』了嗎？」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ＰＥＮＡＮＡrNMvwEv0BN
凌修猛地站起身，正要開口，授課的周老夫子已拄著鳩杖踱進學堂，見狀搖頭歎道：「一個龍子鳳孫，一個名門閨秀，吵起來倒像西市潑皮鬥筍——」話未說完，前排偷吃蜜餞的工部侍郎公子突然嗆得狂咳。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ＰＥＮＡＮＡp3vunFYRUc
下學時分，蘇宵抱著重新裝幀好的書冊跨出門檻，忽被凌修拽住杏色披帛。少年彆扭地塞來一冊嶄新《女誡》，扉頁上用朱砂畫了隻縮頭縮腦的小烏龜，旁邊題著「口齒伶俐者當如是」。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ＰＥＮＡＮＡkicZAzpjV1
「明日…明日背《楚辭》，你等著！」凌修撂下話就跑，玄色衣袂掃落了廊下一串紫藤花。蘇宵正要追，忽見東曜執著卷竹簡立在石階下，目光在她與跑遠的背影間轉了轉，忽然輕笑出聲。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ＰＥＮＡＮＡXchmGCY2fT
「宵妹妹如今，倒不必哥哥教嘴皮子功夫了。」他抬手摘去她髮間飄落的花瓣，指尖溫暖乾燥。
蘇宵莫名心虛，懷裡兩本《女誡》啪嗒疊在一處，像極了某人心口不一的怦然聲響。
【蘇府書房】
書房裡傳來啪嗒啪嗒的跺腳聲。東曜執著《孫子兵法》的手一頓，抬眼就見蘇宵鼓著腮幫子站在案前。
「東哥哥最近都在讀兵書……都不陪蘇宵……」她指尖繞著腰間絛帶打轉，珍珠繡鞋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踢著青磚縫，活像隻被冷落的貓兒。
竹簡後傳來低笑，東曜放下兵書時，燭火在他眉間跳出一灣溫柔。「哈哈，好啊，宵妹妹想讀什麼？」他伸手揉了揉少女的髮頂，桂花香便簌簌落進燈影裡。
「陪……陪蘇宵下棋！這次一定贏！」方才還蔫頭耷腦的小姑娘瞬間眼眸晶亮，變臉快得讓窗外偷看的侍婢噗嗤笑出聲。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ＰＥＮＡＮＡV8Tl2AZMPP
黑檀棋盤剛擺上矮榻，蘇赫便抱著一摞兵書踱進來。「你們兩個小娃都還沒休息？」他搖頭看著精神抖擻的妹妹，卻在瞥見東曜眼底青影時怔了怔。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ＰＥＮＡＮＡqaMRQwYWrs
「落子無悔喔。」
東曜執黑先行，指尖白玉棋子叩出清響。蘇宵咬著唇將白子拍在星位，金絲鐲子撞得棋罐叮噹。棋枰上漸漸鋪開廝殺的陣勢。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ＰＥＮＡＮＡRUmfv9qvpj
三更梆子響過時，蘇赫從《六韜》中抬頭，只見棋局已成了纏鬥的雙活。蘇宵小腦袋一點一點地往棋罐上栽，東曜卻還挺直背脊盯著棋盤，只是眼皮沉重得像是墜了鉛塊。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ＰＥＮＡＮＡMZR8nn6kRY
「該收……」東曜話音未落，對面突然傳來均勻的呼吸聲。蘇宵歪在青緞靠枕上睡熟了，手裡還攥著顆白子，睫毛在眼下投出淺淺的陰影。他啞然失笑，正要去取屏風上的斗篷，卻覺得自己的意識也開始模糊。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ＰＥＮＡＮＡqYPfpTdhqG
蘇赫再抬頭時，兩個腦袋已隔著棋枰抵在一處。東曜的額髮垂落在蘇宵的蝴蝶釵旁，少女的披帛則纏上了青年的玉帶鉤。月光漫過窗紗，將相依的剪影溫柔包裹。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ＰＥＮＡＮＡO9UrxpHaof
「這兩個傻孩子……」
蘇赫輕手輕腳地給他們蓋上錦被，忽見棋局殘留著未完的廝殺。黑子白子相互絞纏，像極了命運埋下的伏筆。他吹滅搖曳的燭火，心想明日北境軍報到來時，這般安寧的夜怕是要難再得了。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ＰＥＮＡＮＡyaC2ANqm6T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