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辰回到魏府，指尖摩挲著那封被反覆翻閱的信箋。紙上歪扭的「來蘇府坐罷」四字，如今看來竟像是隔了一世般遙遠。
秋風捲起他杏色的衣角，腰間那條褪色的紅繩在風中輕輕晃動。少年忽然解下紅繩，繫在了隨身佩劍上——從今日起，他要讓這柄劍，配得上站在那個人身邊。
【凌王府】
「凌世子？」
蘇宵的聲音驚醒了沉思中的凌修。他抬頭，看見那個總是冷若冰霜的女子，正端著早膳站在廊下。夕陽為她鍍上一層金邊，連睫毛都染成了琥珀色。
「本世子還沒落魄到要妳伺候。」他嘴上這麼說，卻不自覺坐直了身子。
蘇宵沉默地擺好碗筷，動作利落得像在佈防。自從臨王府事變後，凌修府上的下人散了大半，唯有她這個「監視者」日日準時出現——帶著蘇赫囑咐的藥膳，和連她自己都沒察覺的細心。
「看什麼？」她突然抬頭，正好撞見凌修來不及收回的目光。
「看妳……」凌修突然伸手，「…這麼拼命，蘇赫給了多少俸祿？」
指尖相觸的瞬間，兩人同時僵住。蘇宵迅速後退，凌修則假裝整理衣襟，實則在深呼吸平復狂跳的心臟。
【太醫院】
戎朔盯著新配的藥方發呆。案上擺著兩碗安神湯，一碗是正統苦藥，另一碗……他偷偷加了一勺蜂蜜。 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ＰＥＮＡＮＡgYhOjhVox7
「戎大夫最近很愛用蜜呢。」藥童忍不住調侃。
少年御醫白玉般的臉龐瞬間染上薄紅。他下意識摸向懷中的銀杏藥囊——那裡頭裝著蘇宵上次落下的髮帶，沾著血跡的墨藍色，洗了三次還留著淡淡的沉水香。
「有些傷……」他輕聲說，「甜一點才好得快。」
【蘇府書房】
蘇赫批閱公文的筆突然頓住。窗外，蘇宵正在院中練劍，腰間紅繩與玉佩隨著劍招起落，在月光下劃出緋色流光。
案頭的密報靜靜攤開，上面寫著魏辰主動請纓前往邊關的消息。朱砂筆在「秋山門」三字上停留許久，最終還是沒畫上那條代表「攔截」的紅線。
夜風拂過窗櫺，吹動了掛在牆上的《山河兵略》。書頁間露出一角泛黃的紙箋，上面歪歪扭扭寫著「蘇赫」二字——那是蘇宵學會寫的第一個名字。
宮牆之上
蘇宵收劍入鞘，突然望向遠方。她不知道魏辰此刻正星夜奔赴邊關，不知道戎朔又在改良藥方，更不知道凌修案頭那本《兵法》裡夾著她掉落的劍穗。
月光如水，映照著四散的身影。他們各自懷著心事，在命運的棋盤上落下重重一子。而這局棋，才剛剛開始。
——————
淩晨的議政殿前還凝著夜露，凌修已跪在階下候旨。玄色蟒袍下擺沾滿泥濘——那是連夜奔赴城郊平亂留下的痕跡。曾經鑲金嵌玉的腰帶，如今只簡單繫著塊青銅令牌，上頭「戴罪立功」四字磨得發亮。
「凌世子倒是勤勉。」路過的六皇子嗤笑，「從前在賭坊豪擲千金的氣派呢？」
凌修沉默地抹去臉上血漬，傷口是替流民擋箭時劃的。他餘光瞥見廊柱後一抹墨藍衣角——蘇宵總在那個位置，像道沉默的影子。
御書房內
「東北餘黨能一網打盡，修兒當居首功。」皇帝摩挲著奏摺，突然話鋒一轉，「只是朕很好奇…」朱筆點在凌修昨日遞上的《流民安置策》，「這字跡，倒像蘇家那丫頭的筆法？」 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ＰＥＮＡＮＡGRLXdKszuU
殿角香爐青煙裊裊，凌修後背滲出冷汗。
他當然不會說，這份摺子是蘇宵握著他的手一筆一劃改的。那晚燭火搖曳，她為他研磨時袖口散出的沉水香，比任何迷藥都令人沉淪。 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ＰＥＮＡＮＡaI2VKavtmH
「微臣…臨摹過蘇大人的奏章。」 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ＰＥＮＡＮＡBkEer5owsA
皇帝似笑非笑，突然將虎符扔到他面前：「明日去北疆，把魏家小子換回來。」 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ＰＥＮＡＮＡf5CAjIrulE
宮牆陰影處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ＰＥＮＡＮＡFCa8T7qI21
「妳早就知道？」凌修抓住蘇宵手腕，將她抵在冰涼的牆面上。虎符硌在兩人緊貼的胸膛間，那雙總是冷靜自持的眼睛，此刻竟閃過一絲慌亂。
蘇宵嗅到他衣領間的血腥氣，忽然想起半月前那個雨夜——這人跪在難民營裡包紮傷口的模樣，與當年囂張跋扈的世子判若兩人。
「聖上在試你。」她低聲道，「魏辰在北疆立了戰功，你若鎮不住…」
「鎮不住又如何？」凌修突然逼近，呼吸噴在她頸側，「反正有妳這個『監視者』看著我送死，嗯？」
蘇宵的匕首不知何時已抵住他腰腹，力道卻輕得像片羽毛：「我會在你背後補刀。」
這句話讓凌修低笑出聲。他忽然從懷中掏出個銀杏葉紋藥囊——與戎朔給蘇宵的一模一樣：「帶著這個，別像上次那樣…」指尖掠過她藏在護腕下的舊傷，「…讓我看到妳渾身是血的樣子。」
北疆風雪中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ＰＥＮＡＮＡdKTLt1UUWe
魏辰卸甲時，鐵衣下露出縱橫交錯的傷疤。副將遞來京城密信，他盯著信封上熟悉的歪扭字跡，竟不敢拆開。 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ＰＥＮＡＮＡDeit0kaeqI
「將軍？可是家書？」 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ＰＥＮＡＮＡ19jdvRurtx
「家書？」魏辰將信貼在胸口鎧甲內層，那裡還藏著褪色的紅繩，「不，是…」風雪模糊了他的低語，「…我賭上性命也要回去見的人。」 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ＰＥＮＡＮＡEXSmDVPwCQ
蘇府梅園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ＰＥＮＡＮＡZhBsydGMa8
蘇赫站在盛放的紅梅間，指尖拂過樹幹上新刻的劍痕——每道深淺角度都與蘇宵的劍招吻合。遠處傳來馬蹄聲，他望著策馬奔向京城的魏辰、整裝待發的凌修，以及…
…屋頂上那個默默擦拭匕首的墨藍身影。
「主上？」暗衛跪地請示，「要攔魏公子嗎？」
「不必。」蘇赫折下最豔的梅枝，「備酒。」
梅瓣飄落在他腰間玉佩上，恰好蓋住那個歪扭的「蘇」字刻痕。這局棋走到現在，早已不是任何人能掌控的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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