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雨下個不停,靠在自己身上的白雪靈卻是睡的香甜,亦真也不去吵她,趁著這段時間運氣療傷。
他動作放緩放慢,生怕吵醒了白雪靈,那凝聚的光點附著於手臂之上,覆蓋在衣衫底下的傷口緩緩癒合,刺痛感也消去了許多,只是他這一催咒,體力也被耗去了大半,頭上溢出層層汗水,他大口吸氣,像是要把肺給撐飽,隨後深深一吐,閉目養息起來。
仍是十指交扣,白雪靈在睡夢中仍是緊抓著他不放,像是生怕醒來就再也見不到他,將他的大手緊緊箝在手裡。
雨聲交錯,直到過了許久,原本灰暗的天空更加黯淡,時間已然接近傍晚。
「你不問我嗎?」白雪靈不知什麼時候醒了過來,只是她開頭就是這麼一句,讓亦真不禁有些疑惑。
「問什麼?」亦真道。
白雪靈躊躇了一下,趴在他胸膛的身子也沒有要起來的跡象,隨後憂憂道:「問我為什麼要跟那老將軍說那些話。」
喔…她是指幫天合軍出主意的事情,這事確實有些不合理,畢竟她是冥族,幫天合軍謀戰略本是想都不敢想的。
早在蘭陽之時她便在林軒華那留下了一道冥族食譜,當作報答,可打仗不是兒戲,縱然老將軍是幫了她沒錯,那也是只是整肅清洗那些毒苗罷了,乃職責所在。
她對戰事分析的處處到位,甚至得到老將軍的讚賞。
先前白雪靈也提過自己家鄉的事情,毒物蔓延大地,土地貧困,物資缺稀,生靈四處肆虐,就這麼點糧草物資短缺的消息報給老將軍知,已是說的極為含蓄了,實際上情況更加嚴峻,刻不容緩,卻不知為何她要將這等情報洩漏給敵軍,這的確不是她的作風。
亦真搖搖頭,自己從來就猜不透她的心思:「我問做什麼?妳有妳的考量吧。」
光是這一句,足以表明他足夠信任白雪靈。
她輕輕的嗯了一聲,聲音小到連自己也聽不見,又將身子往亦真那靠了些,像是在冷風中尋找篝火,輕輕道:「我說給他聽,也是無關緊要,這場仗可有可無,我的多數族人也不必戰死他鄉,雙方都能拿到些好處,即便讓那將軍知曉,也是無所謂了。」
她說這話,亦真就更不明白了,冥族來勢洶洶她自然是了然於心,怎麼看都不像無所謂的樣子,怎麼就變成了可有可無了呢?
戰爭不是兒戲,是要出人命的。
他深知自己就算問下去,白雪靈估計也不會答覆,這些話,估計她是說給自己聽的,便一言不發,微微側著頭看著她。
「話說妳身上毒,還好嗎?」亦真直接跳開了話題問道。
「沒事。」白雪靈輕柔的聲音傳來,沒了先前受風寒的影響,話中也不再發顫,道:「毒要兩個月才會蔓延到全身,眼下我們只花了一個月不到,時間上綽綽有餘,不必過於擔憂。」
只見她眼中瞳孔的光芒漸漸淡去,漆黑的雙眸汙濁混雜,想來是毒素已經開始蔓延。
雖說只要服下那毒物的葉子就能解毒,可人若將死,再服解藥又有何用?
她嘴上雖然說兩個月才會毒發,可估計最多只能撐到一個半月,雖然時間上還算充裕,到了邊疆卻也說不準會發生什麼事,這也是為什麼亦真老是催著她趕路了。
也罷,眼下到邊境只剩下三四天的路程,只要不要露出馬腳,謹慎行事,估計是出不了岔子。
大樹下兩匹駿馬緊緊依靠在一起,藉由依偎彼此來抵禦風寒,樹洞中兩人久不言語,直到了大半夜,那磅礡大雨終於是停了下來,雨滴稀稀落落,一點一滴掉落在地上,滴答作響,風中蟲鳴蛙叫,四周一片漆黑,一點燈火都沒有。
亦真緩緩站起身,想要從行囊中拿出火折子點燃,好看的清楚些。
只是他雖視力尚好,能在黑暗中隱約視物,又怎麼能注意到腳下水灘的情況?
他才剛踏出樹洞,腳下的淤泥因大雨沖刷,早已稀釋不堪,他一腳噗吱的陷入其中,直至沒入膝蓋,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前倒去,直接摔了個四腳朝天!
等他不斷掙扎爬起之時,已然成了泥人偶,連面容都看不清了。
「噗啊!」亦真大叫,連忙將臉上的泥水撥去,看起來極其狼狽。耳邊傳來白雪靈的嘻笑聲,亦真朝她望去,只見她笑容敞開,笑得合不攏嘴。
這妮子,這幾日來總是悶悶不樂,笑容隱匿,言語稀少。
今日終於讓她展顏一笑,心中不禁一陣欣慰。他隨即抽出深陷泥中的腿,正準備去取腰間的水囊清洗臉上的泥垢,卻發現水囊空蕩蕩的,底部竟被劃出一道細長的口子,流出的水混和著泥沙,洗臉都不可,更別說飲用了。
「喏,給你。」白雪靈解開腰間的水囊遞給他,竊笑道:「先把傷口洗洗,再洗臉,看你這麼不小心,下次可要注意了,若是連我這水囊也破了,咱們去邊疆的路上就沒水喝了。」
唉,這是我能控制的嗎?
亦真無奈的搔了搔頭,能逗她發笑是很好,水囊破了可就不好玩了,這離邊疆還有三四日的路程呢,剩下的這一點水最多也只能撐上兩天,何況白雪靈潔身自好,平時身上總是一塵不染。
這一路風沙滾滾,也不知她是怎麼保持乾淨整潔的,那皮膚之水嫩,冰肌玉骨,若不是用水洗臉洗手,難道真的是天生麗質?
他把衣物脫了去,隨意掛在樹上晾乾,接著開始清洗上身,一旁的白雪靈水汪汪的大眼盯著他,令他感到渾身不自在。
「亦真,你說那將軍會不會就是你要找的人?」白雪靈似要跟他聊正事,眼睛卻仍是目不轉睛,彷彿要把他生吞下肚。
嘖嘖,妳這才叫輕薄吧,亦真百般無奈,隨口回道:「什麼將軍?」
白雪靈頓時有些無言以對,這人好心護送我去邊境,卻連自己的事都給忘了,便提醒道:「你來天合不就是為了送信嗎?送給那位關斬將軍,怎麼不記得了?」
「喔,自然是記得。」亦真說道,稍稍想了一下,便說道:「你是說那位老將軍嗎?。」
白雪靈微微點頭,緩緩開口道:「我總覺得那位將軍非比尋常。不僅他年事已高,卻依然氣宇軒昂,神采奕奕。他下令將士回營時,不是針對某一個別營,而是對全營下達軍令,顯示出他在軍中的威望,絕非一般人所能及,試問能做到如此的將軍天合能有幾個?」
亦真稍稍一楞,照她這麼說,還真有那麼點可能,卻仍是狐疑道:「他也沒報上姓名,老將軍總不只他一位吧。」
「確實如你所說,老將軍天合不少,可頂多是率領左右路及先鋒,要對全軍發令是不可能的,況且其居然膽敢直呼文宗海洛濤姓名,除了天合皇帝,又有誰能與海洛濤平起平坐?依我看,他應該是那關斬將軍錯不了的。」白雪靈分析道。
亦真頓時傻愣在原地,白雪靈說的話幾乎沒錯過,而此時自己卻希望她錯那麼一回,因為若要是真的,那豈不是白白讓他離去,下次見面也不知什麼時候,屬實虧大了。
「妳,妳什麼時候知道這件事的?」亦真惱的頭皮都快抓破了。
「我在跟他說話的時候就有這種感覺了。」白雪靈道。
聽完這話,亦真差點沒暈厥過去,自己看不出來還好,白雪靈看出來了卻是一言不發,反而跟關斬高談闊論起來,做人怎麼能如此自私,便有些問責的說道:「妳早看出來了,怎麼不早點說?眼下關斬將軍早已隨著大軍不知道走到哪裡去了,下次再遇上也不知是何年何月,唉…」
聽他有些責備自己的語氣,白雪靈微微嘟起小嘴,委屈地說道:「我當時也只是憑感覺推測,那時你身受重傷,又是我親自下的手,心裡忐忑不安,驚慌失措之下,腦袋怎能清醒?直到這幾天靜下心來思索,才敢確定他就是關斬將軍。我那時是因為擔心你,這下好了,你反而怪起我來。」
說完,便抱著胸轉過身去,賭氣的不去看他了。
煮熟的鴨子飛了,亦真心情頓時跌到谷底。
他搖頭再想想,雖是錯過了關斬,但這機會本來就是可遇不可求,能在此處與他見一面,甚至談了許久的話,已是難得了。
亦真思索片刻,索性也就讓事情過去了,況且他也約好了戰後要在海家相見,難道還怕他跑了不成?
「行了,這次是我不對,妳別嘔氣了。」亦真吐出怨氣,轉了轉心情道。
「本來就是你不對。」白雪靈賭氣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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隔日,天空終於放晴,前幾日的大雨彷彿是老天的一場玩笑。
正午的陽光灑滿大地,小草上的露珠在陽光下閃爍著七彩的光芒,宛如無數星點。放眼望去,山丘上遍布著紅豔的秋葉,濃厚的秋意充盈在空氣中,景色如詩如畫,美不勝收。
有如此美景,乏味的長途跋涉也顯得放鬆許多,但眼下還有別的問題——亦真的水囊破了,剩下的水只夠兩人撐上兩天。
地域圖上雖然標示了大型湖泊和河川的位置,但不是距離兩人所在之地過於遙遠,就是早已經路過,若要折返無疑是浪費時間。
他們原本打算走一步看一步,沿途尋找小溪以補充水源,卻連湖泊小溪的影子也未見到。
雖然勉強撐到邊疆應該沒有問題,但亦真是要折返的,況且到達邊疆後也未必就能高枕無憂,或許還需要在那裡逗留數日,安排白雪靈與她的族人會合。
白雪靈身中劇毒,亦真只有親眼見到她解毒,方能安心。
兩人走到一座小村落內,村內杳無人煙,早已人去樓空。要是冥族的百騎踏過,必定寸草不生,鬼才願意留在這讓他們殺人打劫呢。
咚,咚!
亦真將井蓋丟開,綁著繩索的水桶往水井裡丟,裡頭傳來空蕩的聲響,彷彿絕望的聲音敲在他的心頭,這水井早已枯乾,一滴水都沒留下。
雨水不能用,井裡也沒水,要是平時亦真還能靠嗅覺找找水源,可前幾日下過大雨,現在大地中全是水氣,導致他靈敏的嗅覺也失靈了。
雖說有馴靈之術護體,使他們能比常人多支撐一段時間,但終究不能長久如此。馴靈師尤為注重養生之道,調養身體乃修行之一大要訣。
「怎麼辦?餘下的水只夠我們撐上一天了?」白雪靈憂心道。
亦真還道自己早上才檢查過,明明還能撐上兩天,怎麼剛到村莊就變成一天了?他回頭看了看白雪靈,臉色頓時大變,一臉不可置信。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PENANAAgzts0h1v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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