些微的血腥味從外頭飄散而來,仍誰也想不到,這名不知其名的老將軍竟有如此能耐,短短幾句話,能將騎兵營的百戶就地格殺。
此人身份定然不同凡響。
老將軍面色凝重,凝視著眼前二人,似在沉思,冷冷道:「該你們了,戰事一觸即發,為何不撤?」
他的聲音極具威嚴,猶如雷霆,令人畏懼。
「我們要去邊疆。」亦真簡短道,他雖是誰也不懼,面對這名老將軍卻是不由自主的挺起身板,昂首抬頭,生怕落了下風。
「去邊疆做什麼?」老將軍說道,目光凝視。
白雪靈連忙上前,香汗滾滾而下,慌張說道:「民女白雪靈,拜見老將軍,想請老將軍網開一面,允許小女子為夫君包紮療傷。」
「本將軍話還沒問完,療傷之事晚點再說,這點傷死不了人,妳退下,下次再插嘴,唯妳是問。」老將軍虎目如炬,狠狠瞪著白雪靈。
白雪靈擔心亦真的身子,也不知他傷了哪裡,哪肯就這麼退下,她頓時整個人僵在那裡,進也不是,退也不是。
亦真伸出手,將她的身子拽到身後,口中微笑道:「妳先退到後面,我沒事,不必擔心,這位將軍是懂理之人,想必不會為難我們。」
他接著轉頭道:「回將軍話,我娘子雙親長居邊疆村落,行動不便,我等此趟便是為了去接老人家回宅,並非那名百戶所說乃賊人所為。」
「有證據否?」老將軍接著道。
亦真閉上眼,輕輕一嘆說道:「破壞門栓乃百戶所為,可僅憑我一人之詞,怕是難以服眾,這證據怕是沒有。」
「你倒是老實。」那老將軍笑道:「既然如此,那本將軍要治你的罪,想必你也毫無怨言了?」
「怨言倒是有。」
亦真忽地發話,聲音鏗鏘有力,面上怒意顯現:
「老將軍,我本是受了掌櫃允許才在此處住上一宿,誰知三更半夜有人闖入,欲染指我妻,對其刀劍相向,我這身傷全是那百戶所為,恕小民斗膽一句,這就是我等天合將士的品德,造謠栽贓嫁禍無一不做,大戰在即,卻有近萬人擅自離營,強佔客棧,花天酒地,什麼叫爛泥扶不上牆,小民可算是開了眼界。您身在高位,不知民間疾苦,我與妻子遭您底下的將士誣陷,您治兵不當,卻來找我要證據?小民寧死不服!」
「你瘋啦!?」白雪靈急忙拉住他,叫他別再繼續說下去,仍誰都知道這位老將軍來頭不小,一不小心恐怕就得落的跟那周永顏一樣的下場。
他本是直來直往的性子,加上怒氣攻心,一路上接連遇上馬宸鋒、周永顏這些不入流的官兵,哪裡還忍的了,也不管眼前人是誰,張口反來指責這位老將軍好發洩情緒,讓眾人瞠目結舌。
放眼天合,又有誰能來指責這位老將軍,他不曾想到竟有人能對他如此態度,一時說不出話來,隨即哈哈長笑,聲音傳的老遠。
「有什麼好笑的?」見他發笑,亦真更加惱怒,又是不客氣的道。
這小子的性子頗對自己胃口,那老將軍心中一想,也沒有責怪他,開口說道:「你傷了哪裡?把衣服給脫了,讓本將軍看看。」
亦真眉毛稍稍一挑,心道怎麼老是有人要我脫衣服,也不知這老將軍想做什麼。
他微微一嘆,仍是聽他命令,緩緩脫去了上衫。
這不脫還好,一脫老將軍頓時眼睛一亮,只見他體格精壯,渾身佈滿恐怖的傷疤戰痕,連久經沙場的老將軍都不經有些感到怵目驚心。
哪來的小民有這等體格,這身疤痕又是怎麼回事?
老將軍見他臉上鮮血,眼角等地方多處泛紅浮腫,下腹更是青一塊紫一塊,他卻是一聲不吭,直挺挺的站在自己眼前當面對質,即便不知道自己的身份,試問有何人又有這份膽識。
老將軍摸了摸絡腮,眼角的皺紋抽動,開口問道:「你們是哪裡人士?現在才去接雙親,不會太晚了嗎?。」
亦真冷冷回道:「我與娘子為龍陵人士,到邊疆本來就要花上不少時間,各地的車把式跟馭夫都給你們招走了,沒路子去邊疆,要不是有好心人借上兩匹馬,恐怕再花上一個月也到不了。」
「馬從何來?」那老將軍再問道。
「蘭陽,源於林家商會林軒華公子,置於後院,你若不信可捎信菚一封詢問。」亦真回話。
聽他答道,老將軍便招來一人自後院查看,待確認無誤,又看了看亦真手臂上一道傷口,似是利刃穿入,血流如注,不像是長刀所致,又接著說道:「你手上的傷從何而來?」
白雪靈頓時臉色一白,趕緊靠上亦真的身子,聲音顫抖道:「夫,夫君,對不起,我不是有意的。」
亦真對她緩緩一笑,溫柔說道:「我知道,妳不必在意,過幾天就好了。」
他一手護住白雪靈,仍是老實說道:「此乃小民妻子所為,那百戶輕薄於她,其忍無可忍,便以匕首欲刺。」
「喔?」
老將軍似乎來了興致,便問道:「假如真如你所說,那百戶對你夫妻二人百般汙辱,拳腳相向,照理來說,應該恨不得除之後快,又為何替他擋下一刀,傷了自身,且速速道來。」
亦真微微一嘆,聲音鏗鏘頓挫:「那百戶滿身酒氣,視軍規如無物,想必做這等勾當已不是第一次了,我等不清楚外面的情況,若有同夥,豈不是小事化大?要是當下傷了他,即便是有理在先,就是跳進河裡也洗不清了,這百戶會使的小手段,想必您是比我還要清楚才是。」
他一說完,身後的白雪靈微微發愣,這還是我認識的亦真嗎?
他為了我遭人暗算,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傷,甚至被我刺了手臂,雖是帶有怒意,可當下卻仍然保持冷靜應對,反倒是我,見到他受傷便什麼也不知道了,只想著殺了那名官兵,以洩心頭之恨。
那老將軍點了點頭看著亦真,更加中意這小子了。
其中對他應對尤其讚賞,在那種情況下還能保持冷靜,屬實難得,即便他最後兩句調侃自己也不去在意了。
老將軍從懷裡掏了掏,將一物拋給亦真,口中說道:「這金創藥你拿去,塗抹於傷口處,三到五日即可痊癒,手臂傷口較深,大概要一個月吧。」
亦真接過那金創藥,朝瓶子看了看,其做工精良,一看就知道價格不斐,他狐疑的問道:「你這是信我了?」
「量你小子也沒那個膽騙本將軍。」那老將軍說道,揮了揮手,原本用刑完站在大堂的兩名護衛便退了出去,只留下老將軍與他們二人。
他對白雪靈說道:「姑娘給他上藥吧,怕是再拖,失血過多,恐危害身子。」
有這位老將軍的允許,白雪靈急忙行動起來。她先用清布沾水,把亦真的傷口清洗乾淨,然後拔開金創藥的塞子,將裡頭的藥膏倒出,仔細塗抹於亦真的傷口。
那藥膏冰涼清香,質如凝脂,入肌則滲透甚深,似是療效極佳,亦真只覺得一陣舒服,疼痛舒緩許多。
白雪靈動作熟練,沒多久便將他包紮完畢,細心的協助他穿起衣裳,隨後連忙對老將軍行禮道:「民女白雪靈,在此謝過將軍。」
解開了誤會,那老將軍的神色也緩和了些,早已沒了一開始的重壓,他嘆了口氣道:「本將軍管教無方,害兩位受罪,豈能向本將軍道謝,反倒是我要跟兩位賠個不是。」
他乃天合鼎天之將,自然是不會對二人行禮,可語氣忠厚誠懇,倒是敢做敢當。
「將軍請不要放在心上,若不是您及時趕到,我夫妻倆不知有何下場。將軍德高望重,頗有威嚴,還想請教將軍大名。」
老將軍雖是放鬆了身心,卻依然有大將之威,白雪靈仍是有些懼怕他,語氣中聽的出一二。
「連將領都管不住的將軍,名字不提也罷。」老將軍大嘆一氣,自己終究是老了。
這些將士仗著上次打了勝仗,目中無人,心高氣傲,自己卻不能連坐罰。
倘若將領們都斬光了,又有誰能打仗去,心中無限唏噓,他大聲道:「傳令下去!將百戶周永顏的人頭掛於南門城牆,以此警惕,岳都城內將領一個時辰內返營報備,清點人數,若有耽擱,違者立斬!」
他話音剛落,隨即外面傳來一聲:「得令!」
他向亦真與白雪靈一抱拳道:「本將軍管教無方,在這給兩位賠個不是。」
見他仍是不提姓名,又是抱拳致歉,亦真這老實人自然是火氣消了去,當下也抱拳道:「感謝將軍相助,亦真在此謝過了。」
「亦小兄不必謝,這是本將軍該做的,待這戰事告一段落,也需重新肅整軍心,以防日後復有此事,喔對了,你們是從龍陵來的?」那老將軍說道。
見兩人點了點頭,老將軍道:「亦小兄任職於何處?可有意願參軍?」
亦真啞然,不明白為何忽然提到這個,便隨口說道:「小民任於海家宅第,參軍…目前沒打算。」
老將軍聽他沒有參軍的打算,心裡一陣可惜,卻又聽見他任職於海家,便問道:「海家?哪個海家?」
「哦,呃。」他才剛說完,便開始懊惱起來,海家在龍陵可是出了名,自己怎麼不提劉氏醫管呢?方才隨口答了反而生事。
聽老將軍詢問,本想提起海文吉,想想又覺得不妥,便開口道:「殿閣大學士海大人的宅第。」
「你是海洛濤家裡的下人?」他又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下亦真,眼中閃過一絲驚奇。
「算是吧,我是新進的。」亦真隨口胡謅,這老將軍對文宗海大人直呼其名,也不知兩人有沒有交情。
「原來如此,原來如此。」那老將軍又摸了摸絡腮,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,又是開口道:「亦小兄對軍事是否有鑽研?」
亦真微微一楞,不明白老將軍究竟在搞什麼名堂,他想了一下,便開口問道:「老將軍可是有什麼問題要詢問小民?小民對戰術陣法並無鑽研,恐怕不能回應老將軍的期待。」
「無妨無妨。」
老將軍輕鬆的揮了揮手,用蒼老的聲音笑著說:「本將軍成天在營帳裡聽那些將軍爭論,聽的耳朵都長繭子了。你雖無歷練,卻也不是無知之人,姑且說說對妖族的看法,若是說的好,他日本將軍回龍陵之時,便送你一份大禮,即便答不上來也無所謂,不必緊張。」
這是在考我啊,亦真頓時無言以對。
他思索一陣,自己從未讀過什麼兵法,連天合歷史也是記的三三兩兩,也不知道自己有哪裡得了這將軍的青睞,自己總是千萬交待白雪靈別惹事,可這回不是白雪靈,是自己把人招來了。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PENANAKJSmC5Wlk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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