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妳,妳說的可為真?咳!咳!」老將軍老臉脹紅,一時太過激動,不由自主的咳嗽起來。
白雪靈趕緊上前拍了拍他的背,以表關心。
「本將軍沒事。」
老將軍輕輕挪開了她的玉手,吞了口沫,隨即冷靜下來,咳了兩聲道:「話說回來,方才妳說這事,有幾成把握?」
「小女子只是猜想,哪能有什麼把握,只是覺得妖族年年來犯的目的不太尋常,這才有了推斷,要是說的不對,還請將軍不要見怪。」白雪靈道。
老將軍聞言,又再細細回味方才白雪靈說的話,雖說只是推斷,可這並非無的放矢。
這次妖族傾巢而出,集結了大量兵力,男女皆在其中,若不是孤注一擲又是什麼,這事八成是真的。
這姑娘雖然對戰事一知半解,可分析眼光獨到,竟是點到了千百武官未曾想到之處,實乃意料之外。
「姑娘別說笑了,本將軍一開始便說過,儘管說出所想,又怎麼會怪罪於妳,妳說的很好,本將軍非常高興,哈哈—!」老將軍忽然仰頭大笑,聲音震耳欲聾,有驚天動地之勢。
「將軍先別急著高興,小女子還沒說完呢。」白雪靈見他心情大好,趕緊補上一句。
老將軍收住笑聲,略帶期許的看著白雪靈,語氣態度好上不少,大聲道:「白姑娘還有什麼想法,請細細道來,本將軍洗耳恭聽。」
白雪靈接著道:「即便妖族後援不足,仍是不可小覷,將軍也說了,目前我天合只有兩道戰線,其一便是邊疆,其二是岳都…」
「白…我是說娘子,先停一下。」
亦真一聲忽然打斷了她,疑問說道:「穆薩爾邊疆我還能理解,可為什麼岳都能成為我天合的第二道關卡?岳都四周無高山,僅有丘陵地茂,地大遼闊,大可繞道而行,長驅直入,為何冥族非打不可呢?。」
老將軍見他有所疑問,正要回答,白雪靈卻搶先道:
「那是因為岳都在天合有著重要的戰略意義,其城牆高大,進可功,退可守,因四周地貌平整,為東西南北的必經之地,不論是守城還是運送物資都至關重要,且周遭物產豐饒,掌握水源乃重中之重,能長期抵禦外敵,有這樣一座城池,若妖族繞道而行,必將受我軍夾擊圍之,給予打擊。且百年間開戰以來,岳都在戰事中就從未淪陷過,文化底蘊深厚,乃民心所地,若妖族繞而不打,反能增添我軍士氣,相反的若岳都淪陷,不但掉了軍心民心,還會將廣大遼闊的土地及資源拱手送入敵軍手中,那妖族軍糧短缺的問題也就迎刃而解,之後要想扳回劣勢,可說是難上加難,由此可見,岳都乃兵家必爭之地,在所難免。」
亦真點了點頭,終於是有些明白了,一旁的老將軍卻是連忙收起驚訝之色,表面冷靜,內心波瀾。
白雪靈對岳都的分析處處到位,甚至強過許多知名將領,可她連糧草軍所在都不知情,為何又對岳都瞭若指掌呢?
老將軍暗自思索,卻是沒個頭緒,只道是自己多想了,便繼續聽她說下去。
「言歸正傳,第一道邊疆若失守,我們便只剩下岳都可守,這岳都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淪陷。眼下入秋過半,依我看這戰事不會超過兩個月,便會分出勝負。」白雪靈正經說道。
她語出驚人,老將軍更是不能控制自己的好奇,連忙問道:「此話何解?本帳中無一人可預測戰事何時開始,何時結束,莫非妳有神力借助,可觀天星象,未卜先知?」
「小女子一介平民,哪有什麼神力,只是推斷罷了。」
她有意無意的撇了亦真一眼,露出潔白銀牙笑道:「之所以會分出勝負,是因為冬至來臨,退一步說,假使丟了邊疆,我們也只需退守至岳都,堅守到過冬即可,到時候即便妖族想打,也是沒那個心力,不戰自退。」
白雪靈說完,老將軍卻是眉頭深鎖,不解道:「白姑娘,這妳可說的不對了,妖族一年四季皆來犯,從未挑過時辰季節,想打就打,想退就退,哪來冬至來臨就退兵的道理。」
白雪靈呵呵一笑道:「將軍想想,歷年來妖族攻打天合,雖是不挑季節,但可曾有在冬季攻過城?」
「這…」
老將軍先是思考了一下,隨即道:「聽姑娘一言,好像確實沒有過,大多冬季都是在平地交戰,且有百人小隊遊走於四處,偷襲刺殺將領。」
「那就對了。」
白雪靈道:「秋季涼爽,氣候宜人,戰線延伸至邊疆,平地交戰此乃妖族最擅於的戰法,我等尚不清楚妖族領地水土如何,可照往年來看,他們必定不適應天合冬季的環境,戰力必將大打折扣,若您且戰且走,撐上二個月,慢慢退守至岳都,到時冬至來臨,便可備好充足糧食,鎮守岳都,養精蓄銳,春天一到便可傾巢而出,一舉殲滅敵軍。妖族不擅攻城,又是氣候不佳,若強勢攻城,勢必死傷慘重,加上他們糧草後援無力,百人小隊也無處可去,最多只能打劫一些杳無人煙的村落,在戰略上也不能繞過岳都,如此一來冬天一過,一旦糧草耗盡,妖族勢必大敗!」
她最後一句話說的極有氣勢,聲音鏗鏘有力,直擊人心,猶如一柄利劍刺穿了老將軍歷經滄桑的心房。
他虎目發光,眼中閃爍著久違的光芒,心底激動萬分,他那布滿皺紋的老臉因情緒的波動而微微顫抖,鬍鬚也似乎隨之顫動起來。
直到過了許久,老將軍終於開口:「本將軍征戰四十餘年,終於遇上一個能與海洛濤並駕齊驅的能人,且還是名年輕女子。」
他似笑非笑道:「聽姑娘一言,勝過苦讀十年軍書,放眼我天合將領,除去海家能人,竟無人能與妳平起平坐。」
白雪靈見他如此抬舉自己,連忙道:「將軍莫出此言,小女子不過一介草民,上述純屬猜想,區區幾句話,哪能比的上為國捐軀的將士們呢?」
老將軍紅了雙目,臉上的皺紋更加清晰可見,輕輕說道:「怕是姑娘還不知道,區區幾句話,能救上多少天合男兒郎,功不可沒,功不可沒啊,本將軍在此,替我軍將士們謝謝姑娘妳了。」
他話剛說完,竟是彎腰低頭,對白雪靈行上大禮。
「將軍不可!」
亦真跟白雪靈連忙一起上前。此人身份不同凡響,豈能對市井小民低頭,就是亦真再愚鈍也知道此舉不可,伸出手去扶他。
亦真看著老將軍那雙粗糙的大手,佈滿了繭子與傷痕,跟自己比起不惶多讓,甚至多了一絲滄桑的味道。
白雪靈微微一嘆,臉上浮上一層憂鬱,感嘆道:「將軍,對小女子來說,功勞永遠是留給死去的將領們的,只有他們才有資格領賞,我們仍在世的人,負起我等該負的責任便是。」
「仍在世的人,負起我等該負的責任…」
老將軍口中喃喃,不停重複著這句話,接著放聲大叫道:「好!說的好!本將軍從來只覺得女流之輩,豈能有作為,沒曾想道聽姑娘一言,竟有豁然開朗之感悟。我軍中千萬將領,竟沒有一人能有如此眼界與膽識,可笑!可笑啊——」
老將軍放聲長嘯,通紅的雙目終於滴落一滴老淚,他聲音似哭似笑,驚天動地,響徹雲霄,隱隱將窗邊的灰塵都震落了下來。
那瞬間,他腦中女子無能的守舊思維頓時煙消雲散。
他喘著粗氣,久久不能平靜,直到過了許久,遠方傳來一聲雞啼,提醒眾人天快亮了,這才緩過神來。
「亦小兄,白姑娘,今日之事,萬不可向他人提起。妳代夫做答,才學兼優,超群絕倫,本將軍說到做到,他日兩位回到龍陵,待此戰役告一段落,本將軍便去府上拜訪,將大禮送至你手中。」
老將軍向他們一抱拳,又正聲道:「那騎兵營百戶得罪二位,乃本將軍之過,他日到了龍陵,再至上最高歉意,現在天已快亮,本將軍仍有要事在身,恕不能久留,我們龍陵再見,請!」
「請。」亦真與白雪靈回禮,緊接著老將軍便頭也不回的大步離去了。
他來去如風,人都走了,整間客棧又回歸於平靜,只剩下亦真與白雪靈。
他們先是站了一會兒愣在原地,直到心有靈犀的對看一眼,兩人不禁同時笑了出來。
直到了現在,兩人都還不明白到底發生什麼事,怎麼莫名有人闖入,又怎麼跟這位不知名的老將軍說上這麼久的時間,到最後還說要到海家拜訪送上大禮,這趟邊疆的旅程,怎麼就如此不太平呢?
兩人回到房內,外頭天已是微微亮起,亦真說道:「這一夜沒睡,計畫都被打亂了,怎麼辦?」
「還是休息一陣吧,你受了傷,不能不養傷調理。」看著他手臂上的傷口,白雪靈不知為何又有想哭的衝動,鼻子頓時一酸,卻是強忍了下來。
「也是…」亦真確實有些勞累,腦袋仍是有些暈眩,便說道:「聽說今天便是大軍從岳都出發的日子,妳會想去看那出師儀式嗎?」
「不了。」白雪靈將他扶到床上,柔情道:「我去看那出師大會做什麼,你不怕我遭人拐走嗎?」
接連趕路了好幾天,進了岳都後不停的找客棧,方才又發生了那些壞事,亦真又是傷了身體,此時已是勞累不堪,眼皮沉重,連運靈氣療傷都提不起勁,只想好好睡一覺,他半睡半醒道:「你別把哪個公子拐走就不錯了…我睡床,妳睡哪?」
白雪靈將他安置好,替他蓋上棉被,輕撫著他額頭上的傷疤,他臉上還帶有塗抹的藥膏,看起來有些滑稽。
她輕聲溫柔道:「我靠著牆小睡一陣就好,你不必擔心,快快休息吧。」
「那可…不行…我…」亦真話還沒說完,卻是已然進入夢鄉,沉沉的睡了過去。
像是好久沒睡的這麼香甜,他嘴角口水緩緩流出都毫無自覺,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俊俏的臉上,將他修長的純白瀏海照的光亮,臉上顯得格外平靜。
房內的油燈早已燃盡,外頭的風緩緩吹過,將那青煙吹散,外頭樹梢落葉沙沙作響,彷彿在為他奏上一曲催眠曲。
白雪靈也是有些困意,可眼前男子的睡相不禁讓她移不開視線,只覺得他傻的可愛,希望時間能永遠停在這一刻。
她嘴角上揚,將雙手蓋上亦真的胸膛,頭緩緩靠了上去,仔細聽著他的心跳,一股男子的氣息傳來,讓她顯得有些緊張。
亦真無意識伸出粗糙的手,似抱似摟的搭上了她的香肩,好像抱著什麼重要的東西一般,仍是不自知的陷入沉睡中。
白雪靈臉上發燙,嫣紅從耳根蔓延到嫩頸,臉上浮現幸福的笑容,整個人放鬆了下來,一滴晶瑩淚珠滑落,正好落在亦真的胸口,嘴中喃喃道:「拐哪個公子都可以,可就是拐不走你啊…」
說完,也隨著亦真沉沉睡去。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PENANATmttHbXDX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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