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軍交戰,實力本就有所差距,加上冥族軍人數多於天合軍兩倍有餘,此戰打從一開始就是一場不公平的交鋒。
只見不到半炷香的時間,天合斥候已盡數遭到斬殺,而冥族那邊損傷不足十人,戰況完全的一面倒。
那領頭的冥族將軍目光如炬,馬匹疾馳而過,長槍猛然貫穿最後一名士兵的胸膛!血花四濺,猶如絢爛的紅色花朵在空中綻放!
那名天合將士瞪大了雙眼,痛苦地掙扎著,血液從口中噴湧而出,染紅了他的鎧甲。
冥族將軍冷酷無情地將他高高舉起,長槍的鋒刃透過士兵的身體閃著寒光。
士兵的身軀無力地在空中晃動,失去了生氣,鮮血如雨點般滴落,彷彿一場血色的洗禮。
鮮血沾上了冥族將軍的身軀,將壯碩的身子染成了紅色,他臉上全是天合士兵留下的血液,表情卻沒有絲毫波動,彷彿這一切都是稀疏平常。
亦真瞪大雙眼見到眼前這一幕,雙手不自覺緊緊抓住石壁,手指因用力過猛而變得慘白,他汗如雨下,面部扭曲猙獰。
打仗,這就是打仗,媽的…他媽的…他眼角泛淚,卻仍然不肯移開視線,死死盯著那冥族將軍。
遠方的冥族將軍似乎感受到什麼,朝兩人所在的山谷忘了一眼,卻沒見到任何人影,一槍甩開了天合將士的遺骸,隨即招來一名士兵,低聲吩咐了幾句,一名騎兵便朝兩人的山谷駕馬前來。
白雪靈見狀,急忙拖著亦真伏下身子,藏身在巨石後面。
「可惡…可惡…」
亦真眼眶中的淚水早已潰堤,雖然早已有了心理準備,可當雙方交戰的慘烈場景印入眼簾的那刻,仍是無法抑制內心的震撼與悲痛。
他緊緊握住拳頭,指甲深深嵌入掌心,卻感覺不到一絲痛楚,只覺得心中有股無名的怒火在燃燒,無處宣洩。
他早已脹紅了臉,嘴裡的牙都要咬崩了。腦袋裡浮現的全是天合將士斷氣時最後的神情,是如此絕望、痛苦,那些戰死的身軀,每一個都是一個父親,一個兒子,一個丈夫啊!
心中悲痛之時,一雙溫暖的手悄悄將他摟進了胸口。
白雪靈的動作如此輕柔,像是春風拂面,帶來一絲慰藉。
她的手臂緊緊環繞著他,給予他無言的安慰。她低聲在他耳邊說道:「你冷靜點,沒事了,不要害怕…我會保護你的。」她的聲音溫柔而堅定,像是要一股力量注入他的心中。
亦真深吸一口氣,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,可眼前的慘烈場景怎能說忘就忘,一道哭腔從白雪靈胸口出聲:「不必安慰我,此戰冥族打了大勝仗,想必妳應該很高興吧?不需要妳在那惺惺作態。」
「我沒有…」
「夠了,放開我。」
亦真一掌推開了白雪靈,淚水早已打溼了胸膛,他一邊流淚,一邊強作鎮定道:「我得快點離開,一個騎兵駕馬過來了,眼下妳可以跟妳的族人會合,我們有緣再見吧,保重。」
說完,他一把抓起地上屬於自己的行囊,頭也不回的朝山古深處走去。
「你等等!」白雪靈見狀,著急地連忙去拉他衣角。
亦真回頭猛然甩開了她的手,雙手胡亂在臉上抹去,將淚水擦乾,低聲說道:「算我拜託妳了,現在不要碰我,我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事情。」
白雪靈見他的模樣,心中有如萬針穿心般的絞痛,可她又能如何呢?打仗就是這樣,生死無常,誰也不能預料下一刻會發生什麼。
今天這百人小隊剿滅了天合斥候,明天就有可能被另一支更強大的天合軍所殲滅,勝者為王,敗者為寇,這道理再簡單不過了。
「如果你想,你可以用我的命,去換你死去天合將士們的命。」白雪靈低下頭細聲道,聲音小的幾乎連自己都聽不見。
亦真漠然看了她一眼,她的神情中絲毫無一點喜悅,倒似不像作假,冷冷說道:「我發過誓,絕對不會傷妳一分一毫,一言既出,駟馬難追,妳當我是那種背信小人嗎?」
「當然不是。」白雪靈急忙抬起頭,焦急道。
亦真低頭沉默片刻,緊鎖著眉頭,嘆了口氣低聲說道:「妳的族人要來了,快去吧。」
說完,便要轉身離去。
白雪靈見狀,緊咬著手指,額頭香汗隱隱透出,聲音略帶顫抖的說道:「我不去,我跟你走。」
亦真將栓在一旁的馬匹解開,將身上的行囊掛在馬背上,頭也不回,語氣冰冷的說道:「妳還倒這是像往常那般,由得妳胡鬧嘛?現在不是妳耍性子的時候,當這事鬧著玩的嗎?回去把毒解了,剩下的事情以後再說。」
「我不去!」白雪靈大叫道。
亦真狠狠的怒視她一眼,面露凶色,放下東西逕直的朝她走去。也不去管男女有別,大手一把揪起她的身子,絲毫沒有憐香惜玉,惡狠狠的道:「妳不去,我就把妳綁起來丟下山去,警告妳別再惹怒我!」
白雪靈的眼中閃過一絲決絕,終於忍無可忍。
她不顧衣衫不整,淚流滿面,直視著亦真那同樣悲痛的雙眼,哽咽著說道:「你要綁我?好,很好。就像我軍屠戮你的族人那樣,戰場上只有強者才能說話。你把我丟下山去,我也活不過今天,這條命就當作是我賠給你的,這樣我就再也不欠你了。」
亦真聽完,心中怒火中燒,對她的固執恨得咬牙切齒。
族人就在眼前,她卻還這般賴著不走,真的如此不珍惜自己的性命嗎?他壓抑住心中的憤怒,問道:「什麼意思?妳的族人難道會害妳?」
白雪靈眼中滿是痛苦,聲音顫抖著說:「你不是要綁我嗎?快綁啊。」
她終於忍不住痛哭失聲,哭聲撕心裂肺:「一個黑髮黑瞳的女子被五花大綁丟下山,嘴中還說著:『我是你們的族人,拜託不要殺我!』你覺得她是冥族還是天合人?冥族騎兵可沒那麼好說話,我軍從不留戰俘,哪怕是孩子也一樣,他們此時見了血,早已殺紅了眼,又怎麼可能會放過我這個身穿天合衣裳的女子!」
她終於支撐不住,緩緩跪坐於地,雙手遮起臉蛋,試圖想掩蓋自己淚流滿面的面頰:「我知道你正在氣頭上,但這場戰爭並不是我發起的,我也曾見過族人死在我眼前的樣子,而且比你多得多,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永遠都揮之不去,我真的能理解,沒有騙你!所以拜託你,我什麼都聽你的,不要在此時放我一人自生自滅…」
亦真聽著她的話,心中五味雜陳,眼淚又流了下來。
她是對的,她永遠都是對的,但是戰爭永遠沒有對與錯,只有勝與敗。
看著她那滿是淚水的面容,心中的怒火漸漸被心疼所取代。
他明白,戰場上的殘酷和無情已經深深烙印在她的心中,她的堅強背後隱藏著太多的痛苦和無奈。
戰場之上,人人都是身不由己,不管是天合,還是冥族,沒有任何不同。
兩人沉默了許久,只能隱隱聽見白雪靈啜泣的聲音,一點一滴的淚水滴落在地上,就如同心在流血,而傷口遠永不會恢復原狀。
「妳…」數次的欲言又止,卻又不知如何開口,亦真轉過身,索性不去看她,輕聲道:「族人就在眼前,卻不能跟他們會合,眼下該怎麼辦?」
白雪靈忽地抬頭,臉上仍帶有無數淚痕,驚喜道:「你,你不趕我了嘛?」
「暫時是的。」亦真揉了揉眼角,拿出水囊倒在臉上,試圖讓自己冷靜一些:「妳先說說接下來怎麼辦再說吧。」
白雪靈趕緊抹了抹臉頰,她方才大哭一場,雙眼都紅腫起來,小巧的鼻子上也有些通紅,一時半會消不下去,仍帶著些許哭腔說道:「依照冥族軍的慣性,他們等等便會開始『堆體』了。」
「堆體?什麼意思?」亦真皺著眉頭問道。
「這…這個…」白雪靈神情有些尷尬,身軀不斷左搖右晃,猶豫許久,卻始終開不了口。
看她的反應,就知道這個堆體不是什麼好事,亦真略過了她,逕直的走向巨石,趴下身子繼續觀察冥族軍,白雪靈也隨後跟上。
只見遠處的冥族軍開始行動,他們各自下馬,開始蒐集戰後的物資,將天合軍身上還未破損的軍甲一一卸除,武器也插在腰間、背在身上。
幾名冥族奮力拉扯未戰亡的天合軍戰馬,將其驅趕成群,動作迅速俐落,沒有絲毫猶豫,熟練的像是做過無數次。
這是在做什麼?亦真臉上的淚痕還未乾,深鎖著眉頭心道。
「冥族的物資稀少,軍甲戰馬有一部份都是從天合那奪來的,那些戰死遺體上的東西對我們來說都是寶貝,還能加以利用,他們自然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。」白雪靈知道他對此不熟悉,解釋道。
亦真面無表情,眼神仍是死盯著冥族軍,緩緩問道:「妳說的堆體,那又是什麼?」
他再問起,白雪靈面頓時色死灰,低下頭去不敢答話,有些畏懼的小聲說道:「你看下去便曉得了。」
她不肯答,亦真也不追問,只是慢慢的瞄了她一眼,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冥族軍身上。
蒐集完了物資,底下的冥族又有了動作,他們分別兩人一組,將天合軍的遺體集中在一起,沒一會便形成一個由屍骸組成的人堆,五十人的天合軍屍體堆積成了小山。
再有一人分別取來圓木與繩子,將圓木插在屍體堆的正中心,將一名天合軍將士綁在原木上,用繩子牢牢捆住。
他的屍首早已沒了氣息,在圓木上無力的垂掛著,其胸口破了一道怵目驚心的大洞,鮮血從撕裂的胸口流下,帶有噁心的黏稠感。
那為首的冥族將領再取出長槍,咬著牙一橫一劈,那天合軍的將領的頭顱頓時裂成兩塊,鼻子以上的部位掉落在屍堆之中,鮮血滾滾而出。
亦真不敢相信眼前所見,這等行為對天合人而言是赤裸裸的侮辱,是對將士們的褻瀆,簡直欺人太甚!這些冥族竟如此無所顧忌,毫無底線!
憤怒如烈火般在他心中熊熊燃燒,七竅生煙,無數青筋在額頭上迸發,手指用力握緊,關節發出爆裂的聲響。
他一拳揮下!在堅硬的巨石上留下深深的痕跡!
此刻,他的心中充滿了無邊的怒火和無奈,那種無力感讓他無法抑制,只能在心中不停地怒吼。
他雙眼佈滿血絲,緩緩轉過身子,癱坐在地上,雙手捂住臉龐。冥族太過殘忍狠毒,那畫面已經無法再看下去了。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PENANA91DySsym2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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