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文吉出身高貴,平時雖然沒下人照顧,但畢竟是個不愁吃穿的公子哥,這一路連夜奔波,早已是心力憔悴。
今日好不容易尋得亦真,這才為他疲憊的身心注入一道新血。
他們先是各自挑了房間,稍作整頓,可重逢的喜悅及熱情還沒退去,即便身軀疲累,卻仍是精神抖擻,沒過一會兒,便不約而同地到亦真房內閒話家常,四人又聚在一起。
亦真選的仍是同一間房間,位於二樓最角落。
當初他與白雪靈離開時有仔細收拾整理過,所以房內依舊整潔乾淨,唯獨那屏風被自己撞了個粉碎,被堆積在角落。他看著破損的屏風微微出神,思緒眨眼就飄了老遠,鼻息中彷彿還能聞到白雪靈身上淡淡的幽香。
兩人在房內的打打鬧鬧彷彿昨日一般,亦真記得她嬉笑的模樣,宛如春風拂面;她輕柔的聲音,彷彿天籟入耳。那段時光,他們笑過、鬧過、爭吵過,也曾有過短暫的溫存。
她的樣貌縈繞在心頭,難以釋懷。
他們曾在這裡共享的每一個瞬間,都彷彿化作了無形的纖絲,緊緊地繫在他的心間。
魏彤見亦真怔怔望著那破損的屏風,拍了拍他的肩膀,試圖將他喚醒:「亦兄弟?文吉問你話呢。」
亦真回過神來,對魏彤微微一笑,掩飾心中的惆悵,一臉茫然道:「喔,怎麼了?。」
「還怎麼了呢,眼下都安頓好了,也該說說究竟發生何事,可知道我們有多擔心,你有什麼隱情儘管說出來,能幫上忙的地方我等必義不容辭,大家都是朋友,有什麼好見外的。」魏彤說道。
亦真這才回過神來,看著這幾位為他勞碌奔波的朋友,心中滿是溫暖與感激。
他們的相聚,彷彿將這片荒涼的岳都注入了新的生命。燭光下,他們的影子映在牆上,如同多年不見的親人,又如同江湖中的生死之交。
「抱歉,走神了。」亦真的愧疚感再起,低著頭說道:「這事說來話長。」
海文吉見他仍是有些猶豫,知道其中必有隱情,便對秦武犽使了個眼色。
秦武犽點了點頭,便開口說道:「沒關係,你慢慢琢磨,我去給你們弄些吃的,這段時間你先好好想想,魏彤你跟我來。」
他說完,便跟魏彤推開房門出去,留下海文吉跟亦真在房內。
「亦兄,你可安好?」海文吉終於有機會跟他單獨相處,便開口問道。
亦真微微一楞,不解的答道:「身子硬朗著,不必擔憂。」
「不是說身子。」海文吉一嘆,指了指胸口道:「我是說這裡,從方才你就一直心不在焉,臉上盡是憂愁之色,我怎麼可能看不出來。你這副樣子,是否跟那位叫白雪靈的姑娘有關?」
亦真聽他問起白雪靈,臉上帶著苦笑,無奈道:「算是吧。」
「喔。」海文吉應了聲,臉上毫無表情,隨即又道:「所以妳真的跟她私訂了終身?。」
亦真搖搖頭道:「不,那是假的,我們只是一同去邊疆,訂親的說法只是掩人耳目。」
聽到此話,海文吉似乎一點也不驚訝,托著腮幫子說道:「我想也是,也不知是哪來的小姐有這等能耐,能說服亦兄弟陪她一起去邊疆這等危險之地,將來若有機會,還真想見她一見。」
亦真身軀輕輕一顫,有些不安地說道:「文吉妳知道是她要我去的?」
海文吉輕笑:「那是自然,亦兄為人正直,訂親這種謊話定然不是你出的主意,我們才剛到海家,即便遇上了刺客,也不至於當晚就不告而別,想必亦兄是被人拐跑了,這才會離開海家。」
亦真閉上眼,心中百般無奈,這點事情果然瞞不住他,自己什麼都還沒說,海文吉便推敲出了大概。
除了自己的心事藏的深,他本來就不擅長做這些坑矇拐騙的勾當,有話說不出是最難受的,亦真不禁連連嘆息。
「你有苦難言,文吉我自然是知曉的,只希望亦兄你老實回答我幾個問題,這些問題很重要,請你琢磨琢磨再作答,至於其他的,我也沒興趣過問。」海文吉道。
亦真聽如此說道,心中頓時一慌,他完全沒準備好說詞,又不善說謊。
正當感到焦躁,腦海中卻浮現白雪靈曾說過的一句話:「謊言要真假參半,才能以假亂真。」
他沉默片刻,終於是開口道:「好,文吉你問吧。」
海文吉點了點頭,面容正經,一字一句道:「想請問亦兄,那白雪靈姑娘,是不是當晚進海家的刺客?」
亦真聽見,頓時一慌,可隨即臉上表情認真嚴肅,答道:「是。」。
他回答得如此斬釘截鐵,海文吉反倒是嚇了一跳,立刻坐直了身子,深深沉思起來。
整個房間頓時陷入一片沉寂,只有彼此的呼吸聲在空氣中迴響。
亦真看著海文吉那緊鎖的眉頭,心中有些不忍。
他知道自己算是背叛了海家,私自窩藏了行刺的刺客,就這點來說,海文吉跟他絕交了也不奇怪,但他已是下定決心,與其堵在心裡悶得慌,不如全盤告知,圖個心裡輕鬆。
當然,他自然也明白這個回答可能會帶來的後果。
白雪靈已然走遠,他再無後顧之憂,反正不論文吉拆穿與否,終究是找不到她,只能把苗頭對準自己,反正只要不說她是冥族,說是為了逃離追兵就行,至於這爛攤子,有什麼懲罰就衝著我來吧。
他這麼一想,心情上頓時輕鬆不少。
海文吉沉思許久終於開口,聲音低沉而緩慢:「你應該知道,這件事關係重大。若那姑娘真的是刺客,你又為何包闢她?又是為何心甘情願護送她離開?」
亦真點了點頭,聲音有些沙啞:「我知道,這件事讓你為難了。但白姑娘並非有意為難海家,她有她的苦衷。希望你們能網開一面,給她一個機會,有什麼懲罰算我頭上好了。」
海文吉聽完,長長嘆了一口氣,抬起頭來道:「亦兄,那名姑娘中了溾濂一箭,絕不可能安然無恙,可是你幫助她療傷?你身上既沒藥品,又不懂醫術,莫非是用了…」
亦真再度點頭,海文吉連這點也料到了,只能老實回答:「我的馴靈法門,的確可以為他人療傷,但那也是死馬當活馬醫,當時沒想那麼多,白雪靈的確是我施咒救下的,算是陰錯陽差。」
「原來那衍咒還有這等妙用。」
海文吉眼神中帶著一絲複雜的情感,隨即緩緩道:「那你還記得我們在龍陵城外的事嗎?那日你喚出生靈給人瞧了去,且讓那名偷窺的女子逃走了,而隔晚你就帶著白雪靈逃離海家,要說巧,那也太巧了。亦兄,這事你絕不可瞞我,你老實說,那偷窺的女子跟白雪靈是不是同一人?」
海文吉思維實在太過於靈敏,亦真知道這不可能瞞住他,頓時沉默了。
他不說話,海文吉自然知道答案,當下揉了揉腦袋,滿是憂容,嘴裡唸道:「這下真的麻煩了…」
這是最簡單,卻也最糟糕的事態。
原來打從一開始,這謎團就是由同一人所為,亦真的身份被揭穿,而白雪靈自然也知道他身懷奇術,有這等機運,誰也說不準那名女子下一步會做出什麼。海文吉頓時感到一個頭兩個大。
他坐在那裡,眉頭緊鎖,深深思索著。
原本還抱著一絲僥倖心理,希望事情不會那麼複雜,但如今真相大白,所有的苗頭全都指向那個女子,此時那女子卻不見蹤影。
他知道問題遠比他想象的嚴重,白雪靈既懂武術,又是有著能瞞過眾人的智慧,能領著亦真在天合四處遊走,她的每一步都可能危害到亦真,而亦真卻私自窩藏了這樣一個重要人物,甚至協助她逃離,到底有什麼緣由能讓他做到這個份上。
海文吉心中雖然萬般糾結,但看著亦真那誠懇的面容,他終究不忍心苛責太多。
他自然明白,亦真並不是故意要背叛海家,而是陷入了一個極為複雜的局面中。
海文吉深吸一口氣,嘗試讓自己冷靜下來,思索著下一步該如何應對。
「亦兄,你知道這事情的嚴重性嗎?」海文吉語氣中帶著些許無奈,但更多的是關切與擔憂。
他知道此刻責怪亦真已無濟於事,反而需要尋找一個能夠妥善解決這個困局的方法。
亦真點了點頭,沉重地回答:「我明白,白雪靈潛入海家,又是造成許多死傷,勢必有人得負這個責任,你帶我回去吧。」
海文吉聽他一直要把這事攬在自己身上,不禁啞然失笑:「亦兄你誤會了,那些家丁平時盡做表面功夫,暗地卻一直說我的不是,難道還要我替他們作主嗎?海某為人可沒那麼善良。死就死,傷就傷了,那些我一點也不關心,我只是唯恐那白雪靈圖謀不軌,恐怕會對你不利。」
聽他沒有要追究的意思,亦真頓時鬆了口氣,卻仍感覺不太踏實。只聽見海文吉接著道:「她與你素昧平生,你這樣幫她,怎麼說也說不過去,莫非是對她動了情?」
亦真搖搖頭,解釋道:「她雖然有些嬌蠻潑辣,可畢竟是個潔身自好的女子,文吉你莫想岔了。其實我這次跟她去邊疆,主要是做了個交易,只要安然護送她離開,她便給我一樣東西。」
海文吉一楞,趕緊問道:「什麼東西能讓你對她如此關照,真有那麼重要?」
亦真一言不發,轉身便伸手去拿自己的行囊,在裡頭翻找了一陣,隨即挑出一個小盒。他將小盒交到海文吉手中,示意他打開看看。
海文吉不解,卻仍是照做,只是當他開盒一瞬,臉上的震驚終究是藏不住。
「天仙手鐲,海家的無價之寶,在刺客來海家那晚不翼而飛,怎麼會在你手裡?!」海文吉嚇的張大了嘴,瞪大雙目的看了看手鐲,又看了看亦真,滿臉不敢置信。
「呃…嗯…」亦真的神情有些尷尬,吱吱嗚嗚的說不出話來。
「又是白雪靈,我就知道!偷看的也是她,行刺的也是她,拐走你的也是她,什麼都是她,臭娘們!就連手腳也這麼不乾淨,真該死!」
海文吉咬牙切齒,手上的天仙手鐲微微顫抖,道:「亦兄你當爛好人也該有個限度,這本來就是海家的東西,還做什麼交易,直接拿回來便是,怎麼還放任她做這些事情,她到底在哪裡?!要是見了她,我必要剝她的皮,喝她的血,抽她的骨!」
他這麼生氣也是情有可原,但是恐怕還是小瞧了白雪靈,不要說你想對她不利,那妮子對自己有敵意的人可是不會手下留情。
海文吉只道那姑娘會武功,卻不知她是殺人跟殺雞一樣的冥族,要不是現在你有兩個高手護身,恐怕眨眼片刻就要被她宰了。
想到這裡,亦真不禁覺得有些好笑。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PENANAGx1U3kWwI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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