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長賢離去後,皞王不禁深深嘆了口氣,隨即繼續批改公文。
莫過了半個時辰,守衛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。
「稟皞王,白府皣娥請求入帳。」
「讓她進來吧。」皞王道。
紅營的簾子被拉開,輕巧的腳步聲傳來,一路走到了最深處皞王的跟前。
皞王看著她,眉頭緊鎖,雙目透出一股難以抑制的怒火,高大魁武的身軀隱隱震動,彷彿威攝著整個營地,卻因好不容易從鬼門關回來的皣娥而感到安心,心情矛盾複雜。
來者白雪靈,又稱冥族皣娥。
她一身冥族傳統衣裳,深藍墨綠相間,袖口和衣襟處綴有精緻的銀色刺繡圖案。
這些圖案多為冥族獨特的符號或花紋,象徵著古老的傳承。
衣襟和腰間會有精美的玉佩或銀飾點綴,增添了幾分高貴和典雅。裙擺寬大,行動間如流水般飄逸。腰帶上同樣有細緻的刺繡和裝飾,象徵著高貴的身份和地位。
與天合衣裳的鮮豔明亮,紅、黃、粉等色相比,冥族女子的傳統衣裳沉穩內斂,充滿神秘感,細節處處顯示出她們對傳統和古老文化的尊重。
白雪靈靜靜俏然而立,面容疲乏,目光中帶著些許的不安。
「哥…」白雪靈出聲道,聲音細弱如蚊。
「不要叫我哥。」皞王聲音低沉而帶有威嚴:「我是統領冥族的皞王,不是妳哥哥,這裡是軍營,注意妳的言詞。」
白雪靈聽見,頓時嗔道:「你本來就是我哥,不是什麼皞王,我從來也不想當什麼皣娥,這一切都是你害的。」
「住口!」
皞王見她還敢回嘴,頓時罵道:「還敢嘴硬,妳可知道自己做了多愚蠢的事情!?『熾羽衣』乃冥族至寶,妳竟敢擅自帶走!不告而別,更是違背族規,翻越阿格泰爾玉峰!該當何罪!?妳心中沒有冥族,沒有皞王,更沒有我這個哥哥!短短數天,冥族的戒律妳一聲不響全給打破了!要是換了常人,我一定讓他死到連屍首都找不到,妳不要以為妳是我妹妹,我就不敢治妳!」
白雪靈抿了抿嘴唇,低頭不語,心中有些惶恐。
她心裡明白,哥哥此時的怒火,不僅僅是因為她的所在所為,更是因為擔心她的安危。
皞王看著白雪靈的模樣,心中有無限怒意。
他雖是冥族皞王,鐵骨錚錚,論罪責罰,冷酷無情,但對眼前這個成天惹事生非的妹妹,他始終無法真正埋怨她。
他心中清楚,自父母雙亡以來,白雪靈的內心便如同一片孤寂的荒野。她將所有的悲傷與痛苦深深埋藏,讓自己看起來無比堅強,面對族人她選擇用笑容掩蓋內心的脆弱。
她開始變得驕縱任性,四處捉弄別人,甚至連兄長及妹妹也不放過,像是在期許自己受到懲罰,饒是跟她從小一起長大,皞王也仍然摸不透她的心思。
他倆沉默許久,皞王終於開口。
「雪靈,你讓我如何處置妳?」皞王長嘆一聲,語氣中夾雜著深深的無奈:「若不是我有意隱瞞,妳可知妳這樣做,要是被議事的長老們知道了,連我都保不住妳。」
白雪靈抬起頭,眼中閃過一絲奇異,輕輕說道:「將功抵過不就成了,此趟天合並非無故為之,我所做的一切,都是為了冥族的將來。」
皞王聞言,心中依舊憤怒,但依舊只是重重的嘆了一口氣,嚴肅道:「平時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,不管妳有何理由,這次的事情,我希望是最後一次。我知道妳心裡苦,但我又何嘗不是,妳妹妹又好受嗎?難不成妳想讓我倆再嚐嚐失去親人之痛?」
白雪靈低下頭,嘴裡喃喃道:「當然不是…。」
「不是就好。」皞王站起身來,逕直的朝她走去,伸出手來摸摸她的頭,柔聲道:「妳拿走熾羽衣,是為了要翻越雪山吧,即便服毒偽裝成天合人,回到邊疆來仍需翻山越嶺,困難重重,也不知妳怎麼辦到的,真是讓我操碎了心。」
見皞王氣消了許多,白雪靈難得露出了久違的微笑,輕輕抱住了眼前的皞王,柔聲道:「哥,我下次不敢了。」
「還有下次???」皞王收手,虎目怒視著她。
「沒…沒有了。」白雪靈頭冒香汗,急忙跳開到一旁,免得被哥哥毒打一頓:「哥,我這次去天合頗有收穫,你先聽我說。」
「妳還想說什麼?」皞王沒好氣的說道:「我都還沒治妳的罪,有什麼好說的,先把法寶還來再說!」
一聽到要歸還法寶,白雪靈的臉唰的一下就變白了,帶著心驚膽戰的語氣說道:「那,那熾羽衣,一翻過雪山便自行消融了,要我還也是沒辦法…等等,別,別打我!。」
皞王聽見,頓時暴跳如雷,氣的七竅生煙,怒髮衝冠,整座紅營都害怕的發抖起來。
「我也不知道那法寶只能用一次,哪知道我一脫下它就融於雪中,就這點法力,豈能稱之法寶,跟件破大衣沒什麼兩樣。」她看著皞王的面容,只覺得倍感委屈。
皞王面露猙獰的看著她,惡恨恨道:「這點法力?妳可知道雪山萬人入,一人出,唯有熾羽衣能護妳周全,妳卻說此法寶堪比破衣,那可是萬金不換的寶貝,妳擅自竊取,還敢大放厥詞,我打死妳這個死妮子!」
他正在氣頭上,也不管白雪靈左閃右避,一手抓住她的手臂,抬手便要打。
「且慢!」白雪靈一臉驚恐,他知道哥哥的手勁有多大,這一掌下來,恐怕得在床上躺個十天八天的。
皞王滿腔怒火,凶狠道:「妳毀了冥族法寶,窩藏隨扈,甚至還越權命我軍替敵軍安葬,這些我都還沒治妳呢,還有什麼話好說?」
見其發怒,宛如戰神下凡,白雪靈戰戰兢兢,緊咬下唇,卻還是鼓起勇氣說道:「這都是有緣由的,等你見了我交給你的東西,自然會明白。」
皞王見她楚楚可憐的樣貌,知道這是她慣用的伎倆,可無奈自己吃這套百遍,依舊成效顯著,當下放開了她,嚴肅說道:「什麼東西?拿來看看。」
見皞王收手,白雪靈暗自鬆了一口氣,連忙將搜出身上的行囊,將一疊厚厚的菚紙交給皞王。
「這是什麼?」看著那疊厚紙,皞王疑惑道。
「你看了便知。」白雪靈回道,語氣中帶有一絲得意。
皞王雖然對她的反應有些不解,但仍是低下頭翻了幾頁。
起初他還面不改色,但隨著時間流逝,他的表情越發的驚訝,連忙回到座位上,一張一張的讀了起來。
「這、這些是普天生靈的註解,種類繁多,且非常鉅細靡遺,不論是樣貌、生態、行為,全都非常清楚且正確無誤,你是從哪裡摸來這等寶書,難道天合對生靈的了解已經深入至此了嗎?」
皞王臉上是說不出的詫異,更多的卻是擔憂。
假如此書在天合已撰寫成冊,批量發放民間,無疑是對冥族大大的威脅。
白雪靈見他的反應,更是得意洋洋起來,笑著說道:「哥你放心,天合人唯利是圖,利欲熏心,即便是他們擁有這生靈錄,必然也不會讓他人知曉,更何況此書天下就此一本,乃是獨一無二的寶書。差只差在生靈並未收錄完全,但無疑是對冥族大大的助力。」
「唯此一本生靈錄,甚好…甚好…」
皞王聽她這麼說,面露欣喜,手上仍是不斷的翻閱著:「這樣對於我冥族防範生靈,甚至加以擒之,獲取法寶都不在話下,雪靈,這次妳是立了大功了,快與為兄說說,妳是怎麼得到這生靈錄的?」
「不是得到的。」白雪靈竊笑,心裡想著這就是她想見到的反應,道:「這是我寫的。」
皞王難得一征,問道:「妳寫的?」
他身為群雄之王,自然有其心細之處,低頭又是看了幾眼,仔細一瞧,這確實是出自白雪靈的字跡,便開口道:「妳如何得知這些生靈的消息的?」
白雪靈正要答話,皞王卻像是明白了什麼,接著道:「為兄明白了,這定是有高人指點於妳,妳再私自撰寫成冊,不虧是我妹妹,很好,好的很,那指點妳的高人位於何處?本王要見他一見。」
聽兄長一說,本來還有些雀躍的白雪靈臉色頓時黯淡下來,她面露憂色,沉默片刻後輕輕說道:「他既是天合人,又不是天合人,要見他恐怕是難上加難。」
「妳這什麼意思?」皞王瞇起眼睛,白雪靈的神態他全看在眼裡,總覺得事有蹊俏。
「哥你就不要再問了。」提到此事,白雪靈心情不悅,不願再多說。
即便如此,皞王又怎麼會放過她。
「就當他是天合人好了。」皞王說道:「即便他是天合人,妳服下偽裝之毒,他也必然不知曉妳真正的身份,妳為何不先斬後奏,將他帶來巴雅爾青嶺,此人消息靈通,將來大有用處。」
聽皞王如此說道,白雪靈輕輕一嘆,憂鬱道:「他的用處可比你想的有用多了,況且早在一開始他便知曉我是冥族的身份了,這次天合行,便是他一路護送我回來的。」
皞王聽聞,更是嘖嘖稱奇,要知道兩國可是對對方恨之入骨,那高人非但不在乎白雪靈冥族的身份,甚至一路護她周全將其送到邊疆,種種奇怪行徑讓他不解。
「這麼說,方才來彙報的鐵騎說過,在找到妳的山谷中還有另一人蒙著面,沒有跟妳一起回來,莫非那人就是妳口中的高人嗎?」皞王道。
白雪靈微微點頭,知道自己是瞞不過他的,況且亦真的身份也沒什麼好隱瞞的,兄長遲早都要知道,不如現在就說明清楚。
皞王乃是她最信任的人之一,她自然不會有所保留。
她深吸了一口氣,目光堅定,決心已下,便一五一十地將與亦真相遇的經過全盤托出。
她緩緩道來,從初次相見的那天開始,講述了自己如何在海家遭人圍困,亦真如何挺身而出,救她於危難之中。
她說到他的英勇無畏,說到他對她的悉心照料,甚至提及他身上的那股奇異力量。
皞王靜靜地聽著,眉頭越皺越緊,卻始終沒有打斷她的敘述。
他看著眼前的妹妹,心中無數次翻涌起複雜的情感。他既為她的安危擔憂,又為她的遭遇感到心痛,對天合的將士越發的痛恨起來。
當白雪靈說到兩人在邊疆的事情,眼眶不禁泛紅,聲音也有些顫抖,她沒有提到自己對亦真的情意,卻仍是止不住的鼻酸。
「這便是我跟他相識的經過了。」白雪靈下了結語,趁著前眼的兄長不注意,將眼角的淚珠偷偷抹去。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PENANACj4J8Haho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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