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雪靈說完,兩人同時沉默許久,直到過了一盞茶的時間,皞王才緩緩開口:「所以妳在邊疆安葬敵軍,是為了給他留下好印象?」
白雪靈輕輕點頭,沒有否認。
皞王看著眼前厚實的生靈錄,心中百般思緒,細細琢磨起來。
他的心境如同一片波濤洶湧的海洋,內心的矛盾和掙扎如潮水般一波波湧來。他一方面為妹妹的行為感到無奈和憤怒,另一方面又無法否認她的機智聰穎。
他猛然想起了父母雙亡後,自己扛起家族重擔的那一刻,也曾經有過這樣的迷茫和困惑。同時也頓悟,白雪靈已經不是那個調皮嬌蠻的小女孩,她有了自己的想法和堅持。
皞王的目光停留在生靈錄上,那記載著生靈的一疊疊菚紙,彷彿也在訴說著妹妹的心聲。
他知道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,白雪靈的行為已經觸及了冥族的底線,可她所發現的事物更是驚為天人,功乃是遠遠大於過。
皞王深吸一口氣,平復了一下心情,沉聲道:「雪靈,妳所做的一切,無論是為了誰,都要考慮到冥族的利益。這次妳犯下的罪責,為兄可以原諒,後續的事情由本王來處理,但今後希望妳能夠明白,冥族盛衰是我等無法逃避的責任,須得深刻反省,明白了嗎?」
白雪靈聽後,微微低下頭,她知道兄長的話中包含了多少無奈和心疼,她低聲道:「多謝大哥,我會謹記在心。」
「說回正事吧。」
皞王將那疊生靈錄小心翼翼的收好,生怕沾上了一絲汙垢,正聲道:「照妳的說法,那叫亦真的馴靈師入天合還不足半年,也難怪說他既是天合人,又非也。他對妳有情有義,不以國家之事議論爭辯,這點倒是難得,只是他年紀尚輕,涉世未深,性子單純愚鈍,為何不將計就計,將他帶來我國呢?」
「哥,你願意接納他?」白雪靈微微一愣。
皞王哼的一聲,表面不露聲色道:「跟我等冥族的攻下天合內土的計策相比,多他一個馴靈師又有何妨?妳先回答我的問題再說。」
「這…」
白雪靈頓了頓,整理了一下思緒,繼續道:「大哥你尚不知情,他雖是心思單純,可做事極有主見,一旦決定的事情便不會反悔。他對天合有著深厚的感情,無論我如何勸說,他都不肯離開。他又有奇術生靈護身,用毒也無法傷他分毫。若我強行帶他回來,不僅會讓他心生反感,甚至可能會與我冥族劃清界線,到時此人流入天合,對我等只有壞處,沒有好處。」
皞王稍稍思考了下,緩緩說道:「妳說的有理。」
白雪靈聽聞,才剛剛鬆了口氣,卻聽皞王接著道:「但是這仍不足解釋妳這麼輕易的放跑了他,即便他送妳回邊疆,可到底是半個天合人,這一路上妳有大把的機會可以趁其熟睡將他格殺。妳以為他那些至同道合的天合朋友,會如此簡單的讓他隱居於世?這人一天待在天合,對我等冥族的威脅便日與俱增,難不成要等他落地深根,才來後悔嗎?」
皞王目光如炬,氣勢逼人,直挺起身子看著白雪靈,威嚴的重壓再度顯現。
白雪靈一怔,趕緊說道:「他還有利用價值,操控生靈的咒術能左右局勢,怎麼能對其下殺手?況且他並不排斥冥族,曾答應過我,總有一天會來巴雅爾青嶺的。」
皞王聽了,一瞬目露凶光,拍著桌子說道:「實在天真,妳真是蠢的可以,就算他是真心誠意的答應妳,可他身邊的人會願意嗎?眼下他在天合的身份還未曝露,可哪一天被人揭穿了,他在天合便會寸步難行,給天合的昏君利用到至死方休。妳已是錯過最佳的時機,卻還渾然不知。那人蠢是蠢,愚笨的送妳回來,甚至還給妳撰寫生靈錄,妳卻也跟他相差無幾,可笑至極。」
白雪靈一聽他汙辱亦真,也不管他是兄長或是冥族的王,當下臉色大變,忿忿道:「閉嘴!你以為你年紀輕輕就當上冥族的王,又是我親哥哥,我就不敢殺你了嗎?」
皞王冷笑一聲,回道:「妳想殺我?恕本王直言,妳若有殺我的本領,這王的位子早就交到妳手中了。妳如此天真,莫不是著了這馴靈師的道。」
白雪靈聽他說道,氣的銀牙緊咬,雙手止不住的顫抖,灼熱的眼神像是要把皞王活剝了。
「最重要的是,本王了解妳,妳的手段千奇百怪,層出不窮,即便制服不了他,勸他不動,妳仍有無數方法能誘拐他回來。妳真當本王如此昏庸,會被方才的說法折服嗎?」
皞王直視著她,接著道:「妳沒把他帶回來,想必有其他原因,趁本王心情還好,勸妳老實全盤托出。」
「沒有。」白雪靈轉過頭去,生怕再繼續看著他,自己真要動手。
「沒有?」皞王緩緩站起身子,朝白雪靈走去,用手將她的頭牢牢按在自己眼前,四目相對。
皞王虎目圓睜,目光如炬,帶著無可置疑的威嚴,營帳內的燭火閃爍不定,映照出他面容上的冷峻與決然。
白雪靈心頭一顫,感受到兄長那沉重如山的壓力,卻依舊倔強地直視他。
她亦感受到兄長指尖的冰冷和那鋼鐵般的力量,心中泛起一絲恐懼。
營帳內寂靜無聲,只聽得燭火微微跳動的聲音。皞王的目光鋒利如刀,彷彿要將白雪靈心中的秘密一一剖析。
他眉宇間的怒氣逐漸凝聚,低沉說道:「原來如此,妳對他動了情。」
白雪靈清澈的雙眸頓時瞪大,內心的震驚無以復加。
她的呼吸一滯,心跳加速,臉上泛起一抹不自然的紅暈。原本倔強的眼神變得慌亂無措,彷彿被皞王的話擊中要害。
她微微張開嘴,似乎想說什麼,但卻發現自己無法發出聲音。驚訝與羞愧交織在她的面容上,眉頭緊蹙,眼神閃爍不定。整個身體微微顫抖,手指緊緊握住衣袖,仿佛這樣能給予自己一些支持。
她的反應已是最好的解答,皞王也不等她否認,放開白雪靈轉身而去,沉穩的坐在桌前不發一語。
淚水緩緩從白雪靈的雙眸湧出,還沒等皞王開口,她便逕直的轉身,想要逃離這紅營。
「回來。」皞王的聲音響起,帶著不容質疑的威嚴。
白雪靈猛然轉過身,帶著哭腔大叫道:「你污辱我的話還嫌說的不夠嗎?從今以後我沒有你這個哥哥!我也不再當什麼冥族皣娥!你去死!我恨你!」
說完,她便氣沖沖的要離開營仗,卻被一句話收住了雙腿。
「本王可以成全你們。」
皞王的語氣平淡,像是說著事不關己的話語,他看著猛然僵住身子的白雪靈,暗自消去眼中的波瀾,不讓情緒顯露。
「你什麼意思?」白雪靈語氣冰冷,踏著步伐來到皞王跟前,一腳踢翻了地上的板凳。
皞王淺淺的勾起嘴角,輕聲道:「什麼意思?我最愛的妹妹有了心上人,即便那人是我等冥族的仇敵,卻也是天下唯一的馴靈師,配上冥族皣娥倒也算的上是門當戶對,怎麼?見妳表情,妳可是懷疑為兄的心意?」
白雪靈聽他惺惺作態,狠狠道:「少自欺欺人了,你才沒那麼好心,必是圖謀不軌!」
皞王難得一笑,柔聲說道:「本王是以兄長的身份跟妳對話,如果妳不想,那本王就收回前言,妳自行回去吧。」
白雪靈頓時僵在原地,答也不是,走也不是。
她的粉拳緊握,內心五味雜陳,內心的情感進行著激烈的鬥爭。
她的眼神先是閃過一絲憤怒與不信任,覺得皞王在羞辱自己,根本不是真心關心自己。
隨即,她的憤怒逐漸被疑惑和矛盾所取代,皞王柔聲的話語讓她感到一種久違的親情,彷彿那位冷酷無情的皞王真的在關心她這個妹妹。
「你、你是說真的?」白雪靈好不容易擠出隻字片語,臉上嫣紅泛起,聲音小到連自己也幾乎聽不清。
「嗯。」
皞王簡短回應,隨即又道:「妳想的沒錯,為兄確實有私心,可那又如何?這門親事何嘗不是對冥族有利,只要能為我冥族所用,就算他是天合人又何妨?聽妳所述,此人為人正直,剛正不阿,待他知曉我冥族的處境,想必也不會排斥這門親事,除非…」
「除非什麼?」白雪靈趕忙問道。
皞王笑道:「除非他已然成親,想要納妳為妾,為兄自然不會同意。」
白雪靈聽見,暗地呸了一口,可神情中的喜悅仍是不自覺的流出。
「妳別急著高興,為兄話還沒說完。」皞王見狀,臉色又冷了幾分。
白雪靈眉頭微皺,心中的喜悅瞬間被擔憂替代,她輕聲問道:「說吧,還有什麼條件?」
皞王站起身來,背手踱步,他緩緩走出紅營,一手將簾子掀開,凝視著營帳外的荒涼景色,沉聲道:「妳既然如此重視此人,那我也不為難妳。但妳得答應我一件事,方可成全你們。」
白雪靈屏息靜聽,雙眼緊盯著皞王的背影,期待著他的下一句話。
「妳得再次回到天合,親自將那馴靈師帶回來,期限是一年。否則,為兄所說的一切承諾皆作廢。妳若對他有情意,這點小事自然是難不倒妳。」
白雪靈聽聞此言,心中一陣緊張,此舉純屬羊入虎口,若非自己有通天本領,勢必得把小命交代在天合。
她狠狠瞪了皞王一眼,心道在做為兄長之前,他仍是那個鐵面無情的皞王。
她躊躇許久,面露難色,但想起與亦真的種種,心中掠過他的微笑,他的堅定,無數次在危急時刻挺身而出的身影,無不讓她感到心頭一暖。她知道,亦真是她此生無法割捨的存在,也是她願意為之付出一切之人。
她深吸一口氣,眼中閃過一抹堅定,神情逐漸從猶豫變為堅決,不再畏懼。
隨即挺直脊背,抬起頭,眼中閃耀著堅定的光芒,隨即目光堅定的點頭應道:「好,說話算話,我會親自將他帶回來,但不是為了你,別會錯意了。」
白雪靈隨即推開了他,朝紅營外走去,離開時還不忘回頭放狠話道:「要是你敢騙我,我定要你死的很難看。」
皞王哼了一聲,提醒道:「記住,妳只有一年,一年之後,妳若沒有帶他回來,就別怪本王無情。」
她聽見此話,向前走了幾步,像是洩憤似的原地跺了跺腳,又折了回來道:「我在天合打探到許多軍情,可能會對冥族有幫助,你要是想知道,就傳喚帶我回來的鐵騎百戶,他自然會告知你。」
說完,白雪靈便不顧他人眼光,帶著些許怒氣和興奮快步離開,營帳外的寒風迎面而來,她的步伐堅定而急促,似乎迫不及待地要離開這個讓她心情複雜的紅營。
她的背影逐漸遠去,留下皞王在營帳外內默然思索。
「受不了這妮子。」
皞王望著她已然遠去的背影,眼神透出一絲溫情,嘆了口氣,隨即又板起臉孔,轉身進了營帳。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.PENANAV77SoJG3H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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